日常爬墙的猫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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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拳了宝贝儿!

【满江红群像】月归中天(完)

  我拖了这么久,我有罪。

  对不起(土下座)

  1w5➕,我感觉有点烂尾,逻辑漏洞就是剧情需要🤣为的都是让所有人he罢辽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待从头,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!”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岳飞


秦桧慢慢踱步,从房间里头往外走,虽然病弱,但是可能是因为身居高位,气度中自然带着一些上位者的自命不凡和万事笃定。

他再出门之际回头看向张大,“等到看到那女子的头,或许你会改变主意呢,张大。”

张大沉默不语地看着秦桧出门,双目通红。

……

瑶琴、丁三旺、刘喜三人驾着马车从相府出来,一路向西。

能参加这场计谋的人都不是傻子,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藏身之处,至少还会在外头游荡一段时间,才会安定下来。

在没有接到张大和孙均之前,他们不会有一个固定的居所,会一直四处漂流。

但是距离他们逃出来还没过一会,刘喜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。

他当初在岳将军的军营里所任职位是斥候,耳聪目明,查探四周的本事更是丁三旺和瑶琴远远不能及的。

他耳朵微动,哪怕是坐在马车前面赶车,也听到了身后凌乱的马蹄声。

有人跟着他们,数量不多,但是来者不善。

“老丁!”刘喜扬起马鞭,啪啪两下抽在马上,刚才还慢悠悠的马顿时扬起蹄子开始飞奔。

丁三旺心领神会,立刻知道身后是有追兵。

他手里握着一支斗子弩,撩开马车后面的帘子往后看去,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队骑兵。

瑶琴也看到了后面追着的人,吓了一跳,连忙在马车内坐稳,以防给另外两个人添乱。

在相府里瑶琴还能搅搅浑水,但是现在这种情况,她就是真的猴子吃辣椒——麻爪了。

丁三旺是弓兵,使武器是内行,他们车上的兵刃不少,这两年,刘喜和丁三旺没少在这车上动手脚。

把手里的斗子弩递给瑶琴,他转身拿起一把弓,将箭搭在弓上,时刻准备把后面的追兵射落马下。

张大是教了瑶琴几手使匕首的功夫,但是现在手里捧着一把弓弩,她压根就不会用,就是拿着压手,砸人应该挺疼的。

瑶琴无措地看着两个男人一个拼命赶车,一个摆弄马车里暗格的东西,拼成一个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强力弓弩。

而身后,秦桧派来的追兵也越来越近。

  

离得近了,丁三旺也数清了人头,一共来了十个人,说实话这在追兵里并不算多。

但是他们三个人,瑶琴还不能算是一个战斗力,对付十个人实在是吃力。

丁三旺嘬嘬牙花子,冲刘喜喊道:“老刘!能跑的掉吗?”

光是听马蹄声,刘喜就能判断出那些追兵离他们有多远,甚至都不需要回头。

他稳稳拽着缰绳,却很确定地说道:“马车太重,只有一匹马,跑不掉!”

那就只能打了!

丁三旺二话不说,拉起手里的重弓朝后就是一箭,黑色的箭矢化成一道流光,狠狠射中了最前面那个骑兵的胸口。

骑乘者掉下来,马受了惊,就在这时,又是一箭稳稳射中这匹马的前腿。

这一箭不重,但是足够让一匹战马发疯。

受到惊吓的疯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,不管不顾看到人就撞,竟然还真的成功撞翻了一匹马。

丁三旺眼睁睁看着那马从第二个追兵身上踩过去,顿时就觉得浑身都疼。

瑶琴立刻给丁三旺一个大拇指,“老丁!厉害!”

这么紧急的关头,丁三旺也不忘笑了一声,他继续将箭搭在弓上,冲瑶琴说,“现在还有一段距离弓箭还管用,等到他们凑近了,那就只能拼刀了。”

马车上有刀,是瑶琴拿不起来的那种,她握紧手里的弩弓,“我、我不会使这个。”

丁三旺两箭放空,便放下了手里的重弓,那些骑兵的骑术非常了得,不愧是秦桧养的杀手。

他拿起一把和瑶琴手中一样的斗子弩,熟稔地拉开机簧,瑶琴连忙一错不错看着,她很聪明,一下子就学会了。

弓弩比起弓箭更加灵动,虽然威力不如,但是却攻速更快。

可惜瑶琴准头不够,顶多就是干扰,而丁三旺虽然能够射中,但是弓弩真的很难造成致命伤。

追兵眼看着已经离他们不到九尺(三米),他们纷纷抽出大刀,准备动手。

那个女的要活的,另外两个生死不论。

在这几个杀手看来,丁三旺刚才射出的箭已经是最后的挣扎,技术不错,但是到底寡不敌众。

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忽然看到马车内黑芒一闪,一个对马车来说过于大的重弩伸出来。

瑶琴目瞪口呆地看着丁三旺把马车的底部拆开,拿出一大堆看不懂的零件,三下五除二就组装成了一台重弩。

这种重弩,瑶琴只在城墙上看到过,他们竟然装在马车里!

不过重箭只有三支。

丁三旺全神贯注,使出浑身解数,然后眼疾手快发射出第一支重箭。

重箭很轻易便将其中一个追兵给击飞出去,不知道是不是丁三旺设计好的,那个被击飞的人竟然飞出去很远,直直撞飞了后面的一个人。

两个人被串成了一个串,差点就一起被钉在树上了。

瑶琴差点大声叫好,没想到丁三旺却泄气地啧了一声,“本来是瞄准了三个人的!”

这下,已经干掉四个人了。

还剩六个。

但是其中一个跑得快的已经来到了马车的侧面,刘喜一手控着马车,另一只手从坐垫下抽出一把大刀,侧身便砍!

那个骑兵挥刀架住来击,刘喜见一击不中,立刻收刀,抬脚朝马头踹了过去。

骑兵连忙让马躲过,这时马车后面的帘子掀起,一道冷箭嗖地射出。

瑶琴冷静地放下举着的弩,这还是第一次用弓弩射中敌人。

冷箭插在骑兵的肩膀上,瑶琴磨磨牙,“你们怎么没想起来在箭上淬毒呢!”

丁三旺已经迎上了后面来的追兵,他左手弓弩右手大刀,刚才险而又险躲过了一下子,“大姐!我们能把马车改造成这样已经够不容易了!”

刘喜简直想把后面两个这种时候还在斗嘴的人从车上扔下去,他左边又来了一个追兵,此时两面受敌,非常危险。

这期间,刘喜总算是成功干掉了一个,原本一人对付两个,瑶琴还差点被拽下去。

但是现在一下子减少一人,丁三旺对付的其中一个去对付刘喜,而丁三旺就立刻游刃有余起来。

他一把拽住两拳难敌四手的瑶琴,把她拉到自己身后,然后扑过去按下了马车上的一个按钮。

这也是这辆马车最后的杀手锏。

在瑶琴身边的一个暗格顿时打开,五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滚出来,瑶琴拿起来,鼻端飘过一阵浓烈的火药味。

“我的天爷啊!”瑶琴一下子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,被丁三旺手忙脚乱接住。

瑶琴哆哆嗦嗦指着那个东西,“这这这!这不会是震天雷吧?!”

丁三旺被刚才瑶琴把手里东西扔出去的动作吓了个半死,要不是看在是战友的份上,非要破口大骂了。

“不是震天雷!但是你刚才差点把我们都炸上天!我的姑奶奶!”丁三旺后怕地把圆圆的一枚抱在怀里。

这是改良版的震天雷,是丁三旺在岳将军的军营中学到的手艺,虽然威力比不上震天雷,但是却更好制作和携带。

他使劲磕了磕底座,瑶琴听到那小圆疙瘩发出嗤的一声响,然后丁三旺从马车小小的窗口扒出去,一把把一枚塞进了一个骑兵的怀里。

刘喜见丁三旺的动作,嘴里大骂了一句,猛地挥舞手里的马鞭催促可怜的马往前跑。

那铁疙瘩没过两分钟,便轰的一声,炸了。

因为马车到底也没跑出去多远,所以还是感到周身狠狠一震,瑶琴抱着头趴在马车上尖叫,而丁三旺则是狠狠挥舞手臂,“娘的,炸死你们一群狗娘养的!”

可惜,另外四个追兵并没有被波及。

还剩四个武功最高强的,紧追他们不放。

而这四个人,就没那么好对付了。

  

小震天雷这种东西也就能用作一个突然袭击,想再用的时候,很容易就被那四个人用刀给拨开了。

因为怕他们直接给扔回马车上,所以丁三旺也不敢再用,而是拿起大刀真刀真枪近身肉搏。

要说丁三旺、刘喜、张大三个人,他们里面伸手最好的其实是张大。

刘喜是个斥候,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活,换句话说,跑得快。

而丁三旺就更别说了,他一个小弓兵,都没怎么近身战过。

而张大坐到了岳将军近帐亲兵的地位,自然是比两个人能打一点。

最后的这四个人很快就把三人逼入了绝境。

其中一个追兵一刀劈断了马车的车轮,木头断裂,马车一歪,前边身强体壮的骏马被带歪,另一个追兵从腰间投出绳镖,精准地缠住了马腿。

骏马长鸣一声倒地,而马车也被带翻。

刘喜及时从上面跳下来,而丁三旺只来得及护住瑶琴,两个人在马车里翻滚了几圈,才终于稳下来。

不用说,那四个追兵肯定已经在外边等好了,他们一探头,可能就会被大刀斩断头颅。

而就在丁三旺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,竟然听到外面传来兵械相交的声音。

等到外面再没有了打斗声,丁三旺才小心翼翼扒开一条缝往外看,结果直直对准了刘喜的脸。

丁三旺吓了一跳,一下子弹起,然后脑门咚一声重重磕在车门上,瑶琴听着都觉得疼。

刘喜把丁三旺拖出来,然后小心翼翼拉开车门,把瑶琴扶出来。

两个刚才在车里的人这才看到,刚才凶神恶煞,把他们逼入绝境的四个追兵,已经整整齐齐被杀死,躺在一边。

而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,却拉着追兵的马,静静看着他们。

孙均身边的近卫——胡永和陈亮。

他们也是最孙均最信任的左膀右臂,在前世和孙均一起逃出相府的两个亲信。

丁三旺和刘喜对视一眼,同时看向胡永和陈亮,据他们所知,这两个人并没有重生。

“你们为什么在这?”刘喜其实已经猜到了,一定是孙均的安排。

果不其然,陈亮和胡永对视一眼,看向他们三个,眼神多少有点复杂,“孙大人告诉我们你们的事了,让我们来保护你们安全。”

刘喜哼了一声,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没带多少温度,“我们怎么信任你们,相府给的好处,可比跟着孙均多吧。”

像是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反映,陈亮和胡永还是挺好脾气的,陈亮愣头愣脑说道:“我们只听孙大人的。”

这俩人都不是聪明的人,当初和孙均一起上战场,后来和孙均一起入相府,一直为孙均马首是瞻。

在前世,秦桧想以两人祭旗,不仅是想砍掉孙均的左膀右臂,还有一点就是,他想用这两人,来试探孙均的忠心。

由此可见,孙均和这两个人的感情确实深厚。

瑶琴和在相府中的泼辣不同,安安静静站在丁三旺身后,他看着两人,想起了上一世。

那时,张大身份已然暴露,他们一群相府走狗把她围在中间,推搡调笑,撕扯衣服,想用这来让张大开口。

但是张大不知道的是,当时在那屋中,正是陈亮和胡永一直守在一边,每每有士兵把持不住想动真格的,都是他们出声制止。

当时她吓坏了,只记得大声尖叫,现在细细想来,应该是孙均交代过,不要真的碰她。

而这两个二愣子,什么疑问都没有,就这么听话。

瑶琴碰碰丁三旺的胳膊,向他使了个眼神。

几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,配合默契,一个眼神足矣让他知道瑶琴是什么意思。

丁三旺清清嗓子,刘喜就立刻换了一个面孔,脸上带了笑,“那就麻烦两位兄弟了。”

他变脸实在是太快了,胡永和陈亮都反应不过来,懵懵地就被推着往马那边走。

  

“你有安排就早说啊!!”张大压低嗓音朝孙均怒吼,“我刚才差点心都要跳出来了!”

孙均稳稳端坐在原地闭目养神,斜睨了他一眼,“你又没问过。”

张大气得一口气没倒上来,差点直接噎过去。

但是同时也松了口气,他们的计划进行地太过于顺利,以至于他确实在这方面疏忽了,幸亏孙均心思缜密。

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,张大也就吊儿郎当地躺在地上,拿脚踢踢孙均的脚踝,“你等一下可别手软啊。”

他们能猜到接下来秦桧要做什么。

这秘信里的内容至关重要,秦桧肯定是要问出来的,但是现在瑶琴抓不到,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张大还拿在他手里。

但是孙均刚刚表了忠心,以秦桧的奸诈多疑,他不会那么快信任孙均,所以定然会让孙均来做这件事。

张大又要吃一顿皮肉之苦。

“你放心,”孙均微微挑一下唇角,“我绝对,倾尽全力。”

看他那表情,张大忍不住吞吞口水,“三、三舅啊,咱也别……太认真了。”

孙均冷峻的脸哼笑一声,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打死自己,但张大还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往上涌。

孙均是真能下狠手!

果然不出张大所料,孙均被放了出去,重新披上铠甲,虽然秦桧没说他的职务,但是现在相府里那几个能说的上话的都死了,自然也没人敢为难他。

收拾停当,孙均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进到关着张大的柴房,张大已经被绑着手脚挂在了墙上。

张大此时尽量让自己显得很紧张,但是他真的满脑子都是,至少这次不是醋刑了。

秦桧没有来,他肯定不会来,这种场景怎么能让尊贵的宰相大人屈尊降贵呢?

但是蓝玉来了,娇娇小小一个美人就站在门外,用她一双美眸看着屋里的一切,好像里面不是刑房。

张大还没多看两眼,胸口就狠狠挨了一鞭子。

张大顿时嗷一声喊出了声,低头看去,胸口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,那鞭子直接剐掉他一条肉,鲜血淋漓。

孙均手里拿着一条鞭子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刺,一鞭就是一块肉,放在那一堆鞭子里也是最阴损的。

虽然知道孙均这人就算蓝玉不在这,他也是不会留手的,但是打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啊?!

孙均见张大龇牙咧嘴,半天缓不过来,发自内心地嗤笑了一声,“怕疼?怕疼就好办了,就怕你不怕疼。”

他右手一甩,就挽出一个鞭花,鞭子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响亮刺耳的破空声。

张大抖了一下,但还是冲孙均一笑,“我说三舅啊,你没吃饭?”

孙均没说话,抬手又是一鞭,张大狠狠咬住牙,忍了下来。

孙均像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逼供,什么都不问就是打,一鞭接着一鞭,直到张大胸腹处血肉模糊,表情也没变一变。

从第一鞭之后,张大就没有再出过声,他低着头,血液蜿蜒从身体上流下来,滴答滴答在脚下形成一片血泊。

孙均不为所动,冲旁边的小兵扬扬下巴,“翻面。”

立刻就有两个人上前,把张大换成背对着孙均绑好,孙均掂掂手里的鞭子,狠狠扬起又是一下。

但是这一鞭下去,孙均却疑惑地“嗯?”了一声。

他走近默默无言的张大,伸手在他背后还完好的皮肤处摸索,只两下,就揭下来一大块皮。

伪装一被揭下,站在门外往里看的蓝玉便猛地睁大眼睛,她急匆匆走进来,将孙均推开,仔细去看张大背后的刺青。

精。忠。报。国。

  

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,代表着整个大宋最精锐强大的军队,岳家军。

“原来,你竟然还是岳将军亲兵。”孙均冷哼一声,将手里的画皮扔在地上,“我还真是小看你了,张大。”

也不管蓝玉在旁边,孙均往旁边踱了几步,用手里满是小刺的鞭子戳了一下张大的背,刺得他一个激灵,“不错,出息了。”

听着他的话,张大呵呵笑了,有血从他的牙缝里流出来,不知道什么时候,他已经将嘴里咬的满是伤口。

孙均转头看向蓝玉,发现这侍女根本没有看他,而是凌厉地看着张大背后的字。

见孙均转过头,蓝玉规矩地低头向孙均行礼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
蓝玉离开,孙均挥手让人将张大放下来,屏退左右,整个刑房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
孙均蹲在瘫倒在地的张大身边,一双晶亮的星眸严肃地看着他,“张大,真想好了?”

孙均手下的重,张大现在浑身疼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,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孙均一眼,哈哈笑了,“这有什么想不想好的。”

他强撑着自己坐起身,“重来一回,还有什么放不下、想不开的?”

孙均是个利落的人,见张大态度坚决,便点点头,站起身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短刃。

他站到张大身后,“那,你可要忍住了。”

雪亮锋锐的刀刃映亮孙均的双眼,他看着那双眼,坚定明确。

没什么可顾忌的。

……

蓝玉急匆匆赶回秦桧的房间,立刻向秦桧汇报了刚刚发生的事。

一听说张大是岳飞亲兵,秦桧当即摔了手里的茶盏,“竟然是……岳!飞!”

说到岳将军,秦桧很不的将牙咬碎,他恨恨握紧拳头,看向蓝玉,“那孙均,可有手下留情?”

想到张大的惨样,蓝玉果断摇摇头,比划手语——【出手狠辣,并未留手。】

秦桧目光阴沉地点点头,他站起身,绿珠蓝玉连忙上前扶住。

“走,我们去,咳,看看那位亲兵。”

……

等到秦桧和蓝玉到时,秦桧却是当真,惊了一惊。

就算知道张大是岳飞亲兵时,他也不过是火气上头,并未有这种心头一跳的感觉。

但是他看到刑房内场景的时候,却是感到一阵恶寒。

张大被绑在一个架子上,背后的衣服撩起来,那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大字,已经被刀子划得支离破碎。

秦桧甚至在地上看到了剐下来的碎肉,若不是刚才蓝玉亲眼所见,谁都不信这人背上曾经有过刺青。

孙均站在张大身后,手里还握着刀,他的双手满是鲜血,连带着那把短刃都看不出一点白刃。

秦桧的身子有点僵硬,就算是他,也没想到孙均会下这么大的狠手。

他们尚且还算是亲戚,在相府的这两年,张大和孙均的交流也不算少。

还真是,可怕啊。

孙均回身冲秦桧行礼,但是这次,秦桧却真正意义上,第一次仔细打量孙均的眼睛。

都说孙均性子阴冷,一双眼眸狼一样,带着血腥气,带着狠戾的杀气。

而此时,秦桧却从中看出了一丝难言的兴奋。

还有……他看不懂的开怀。

这个想法让一向擅长将人看透的秦桧不寒而栗。

他借着蓝玉的力站稳,清清嗓子稳住心神,才说道:“孙大人,你可有问出什么?”

孙均眼眸转动,看了奄奄一息的张大一眼,突然伸手想揩掉自己脸上的血花。

可惜他的手上也满是鲜血,一时间涂了更多在脸上,更把他衬得像是个刚刚浴血归来的恶鬼。

孙均冲秦桧低下头,“属下惭愧,这张大属实嘴硬,哪怕是如此,他也不肯开口。”

他晃晃手里的短刀,那漫不经心的样子,让秦桧身边的蓝玉都绷紧了身子。

这人实在太危险了,站在他身边,总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。

秦桧将视线从孙均身上移开,看向张大,“咳,咳,咳。”

他轻咳三声,才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张大,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,值吗?”

“你莫不会真以为,能在我这相府,刺杀本相?”

张大没有理他,他流了太多血,看上去脸色苍白,随时都要死了一样。

在他们说话的时候,孙均一直在旁边来回走动,他走到张大身后,手中的短刀一直在往下滴着血。

张大呵呵笑了几声,甚至连眼都没睁,“值不值得,不是你说了算的。”

对于岳家军的人,秦桧一向没什么好说的,他还留着张大的命,完全是因为那封秘信。

但是世界上谁都有可能把秘信的内容说出来,岳家军的人都不可能说出来。

若是能抓到那个和张大一伙的女子,手里倒好有些筹码,现如今,和张大有关系的,也就孙均一个人了。

不过孙均……

看着他手里还在滴血的刀,秦桧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
孙均轻声劝道:“张大,你早些说,还能少受点苦。”

他的手搭在张大的肩上,语气是史无前例的温和,“字儿没了,念想也就没了,让自己轻松点不好吗?大外甥。”

“而且我刚才手下来报,我那红颜薄命的外甥媳妇,在我们的人去请她的时候,从山崖上跳下去了。”

他语气揶揄,看上去挺开心,“能有这样一个有骨气的媳妇,你这辈子也值了,张大。”

秦桧皱皱眉头,知道孙均这是在劝降。

一听说瑶琴的“死讯”,张大整个人都呆住了,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孙均,嘴唇颤抖,“不、不可能!不可能!”

不顾身后的伤口,张大剧烈挣扎,手上的绳子崩的死紧,发出咯嘣的声音,“你在诈我!不可能!”

张大发出困兽一样的嘶吼,孙均抬头看了一眼秦桧,见他没说什么,便继续说道:“怎么?非让我将我外甥媳妇的头找来给你看,你才信?”

“别逼我那么残忍啊,张大。”孙均笑着说道。

张大满眼通红,整个人却瘫下去。

和刚才的虚弱不同,这次的张大是真正地失去了生气。

整个人就像被掏空抽干,撑着他的那股气被抽出去,人已经没了执念。

见他这个样子,孙均挑了一下眉头,冲秦桧点点头。

秦桧明白他的意思,是时候了。

  

“我……”过了很久,张大终于开口了。

“我不能……不,不是,我不想、我不想死在这。”张大喃喃说道,不像是在提要求,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孙均没说什么,张大已经被他刺激地够多了,他再说话,真怕张大立刻崩溃。

秦桧适时开口,“那,你有什么想要的吗?”

张大苦吃得差不多了,该是时候给点甜头。

张大茫然地抬头,看着刑房小小的窗户,天已经大亮,再过一会,就到了秦桧必须出发前往秋凌度的时间。

时辰差不多了。

张大看向秦桧,眼中之前的精气神已经全部熄灭,他张张嘴,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滴,十分狼狈。

“至少,别在这,我不想死在这,”张大苦笑,“我这一辈子,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,反而是你们这群走狗,光鲜亮丽,哈哈……”

秦桧虽然心里并没有存什么希望,但是他还是说道:“若是你能说出秘信内容,不过是荣华富贵,本相难道还能亏待你不成?”

此时的张大完全就像个行尸走肉,闻言,他偏过头瞟了秦桧一眼,这一眼很长很长,他双目无神,长到甚至秦桧想让孙均去探探他的鼻息时,张大终于说话了。

“荣华富贵?你给得起吗?”

秦桧一愣,却下一刻哈哈大笑,“就你一个小小的兵子,别说是荣华富贵,就算是让你吃金子咬银子,又有何难?”

秦桧盯着张大,看上去是一直想要劝降张大,但实际上,他是不信的。

岳家军的人,又什么时候出过软骨头?

张大哼笑,好像扯到了伤口,又猛地嘶了一声,他转头看向秦桧,咧嘴露出满是血渍的牙,“那,给我看看你那个皇帝御赐的鸟儿,可好?”

相府里的人都知道秦桧有一只御赐的鸟,一只通体乌黑的信鸽。

皇上为什么要把那黑鸟儿给秦桧,其中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。

秦桧在朝中不尴不尬的状态,皇上对他又恨又离不开,言语中时而就会刺一下,给他一些难堪,更是不少的。

一听张大提起那御赐的信鸽,秦桧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,但思索片刻,竟然点头应允了。

秦桧也是从未见过张大这种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放弃的人,想来,是想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。

凭一个深受重伤的效用兵,就算他是岳飞亲兵,也奈何不了他。

更别提秦桧身边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,还有一个看上去很是忠心的孙均。

秦桧底气十足。

在他看来,这小小张大,哪怕加上一个孙均,也不过,蝼蚁尔。

  

秦桧轻咳几声,蓝玉立刻递上手帕,他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,走出空气不好的刑房。

孙均跟出去,秦桧语气虚浮地冲孙均说道:“即日起,由孙统领担任相府大总管之职。”

一听他这话,孙均眼中光芒大放,立刻双膝跪地冲秦桧大拜,“多谢宰相大人信任,孙均必为宰相大人万死不辞!”

听着孙均的话,秦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,点点头,“嗯,将张大收拾好,带到本相那去吧。”

孙均称是,看着秦桧和蓝玉离开。

两人身影不见之后,孙均忽然握紧拳头,唇角扯起一抹遮掩不下的笑意。

有趣,有趣,实在是太有趣了!

孙均压抑着擂擂心跳,走进刑房给张大松绑。

孙均不知从哪拿来一块干净的布,一下子拍在了张大背后,大力擦拭那些血液。

张大本来还倒在地上不吭声,被孙均的动作一搞,整个人疼得嗷一声从地上蹿起来。

“三舅啊,你知不知道这有多疼啊!那可是刀子划的!”张大龇牙咧嘴地夺过孙均手里的布,轻轻擦拭流下去的血。

孙均看着活蹦乱跳的张大,心情更加好,他抬手一巴掌拍在张大头上,力道很大,但是也将自己激动的心情传达了过去。

血擦干净,才能看到张大背后的样子。

刺青确实是被剐了,但是却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,横七竖八的伤痕血迹斑斑,却割的并不深,现在甚至已经止血了。

“不枉费我准备了那么多血。”张大疼得满头虚汗,但是脸色却比刚才好很多。

这么一场戏,最终只靠孙均一个全乎人去做,未免太过不保险。

所以张大和孙均便想了这么一个损招。

伤是要有的,但是却不能那么重。

让秦桧以为张大已经伤到动弹不得才是难事,为此,张大也是牺牲了一下。

用纱布将张大前前后后包了一圈,又将准备好的各种血浆泼到张大衣服纱布上,才终于算是整理好。

张大拍拍孙均的肩膀,“三舅,最后一役,务必打好。”

孙均冷笑,“只要进了那房间,谅那狗贼也翻不出天去。”

成功在即,胜券在握。

两人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,以及决心。

……

秦桧已经在房中等了一会,孙均才终于带着张大上来。

孙均已经卸了身上的盔甲,而张大哪怕已经伤重到如此程度,也是戴上了手枷。

孙均提着张大,将看上去就连嘴唇都白了的张大一把扔到了秦桧脚下。

蓝玉和绿珠一反常态,站在了秦桧的身前半步,像是在防备着什么。

秦桧身上已经穿好了红色官服,他身形异常瘦,根本不能将官服撑起来,只显得整个人单薄极了。

苍白的奸相坐在屋内主位上,逆着光,一脸阴鸷地看着两人,像是个等待吞噬腐肉的秃鹫。

见张大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,秦桧好笑地叹口气,“你都如此了,竟还想着算计本相吗?岳将军真是御下有方啊。”

从秦桧口中听到岳将军的名字,张大就觉怒火从心口往上烧,恨不得吐出一个火球来,将这个狗贼烧个一干二净。

但他还是忍住了,只用眼睛怒视着秦桧,看上去很像是痛到说不出话。

秦桧指着架上挂着的鸟笼,说道:“你不是想看那御赐的物件?”

张大转过眼去,看到那只虽然被秦桧深恶痛绝,却依然照顾得很好的信鸽。

他颤巍巍爬起来,向鸟笼走去。

绿珠想要上前阻拦,却被秦桧伸手拦下。

张大碰到鸟笼,凝视片刻,忽然哈哈大笑。

“这就是那天,赐下的东西!”张大笑得很是莫名,手重重一拍鸟笼,惊得里面信鸽振翅啼叫,羽毛乱飞。

张大动作越来越大,竟然直接伸手将鸟拿出来,握在手里,“狗贼,你说,与其搞这些阴阳怪气的玩意,为什么那天子却不敢保住岳将军?”

秦桧死盯着张大的动作,皱紧眉头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你们朝中蛇鼠一窝,天子装傻充愣,兔死狗烹,我岳将军忠君爱国,却落得这个下场,不可笑?”

张大轻轻抚摸信鸽的羽毛,暗自将手中的纸条缠在信鸽的腿上,然后又轻轻将鸟放回了鸟笼里,这鸟乖巧,竟也不乱飞。

屋内的气氛从张大口出狂言时,就逐渐凝滞。

秦桧不知为何,竟然没有说话,而孙均则站在离秦桧很远的距离,蓝玉和绿珠寸步不离,没有给孙均留出丝毫信任的距离。

……

诡异的对峙气氛很快就被秦桧打破,他轻咳两声,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“我想说的,就是这个!”张大从刚才就已经走到了秦桧的一侧,和孙均正好一人一边。

张大猛地一扭手腕,手枷应声断裂,他从身上缠的绷带中抽出两把小小的尖锥,扔出其中一把,猛地朝秦桧冲去!

而孙均也在此刻反身接住张大扔过来的尖锥,朝秦桧袭去!

就在两个人动起来的瞬间,一直静静侍立在秦桧身边的蓝玉和绿珠却立即动起来,从袖中掏出匕首。

静如处子,动如脱兔,两位美丽的小女子动作干脆利落,朝张大和孙均的要害而去。

孙均娴熟地抵挡住绿珠的攻击,而张大就狼狈些,手忙脚乱才没被绿珠捅个洞穿。

他们两个退到一处,孙均看着面色平静,丝毫没有惊讶的秦桧,眯起眼睛,“我都做到这份上,你竟然还不信我?”

秦桧神色淡然地笑了一声,他看着张大和孙均摇摇头,“本相若是不多思多想,可能早就被你们这些奸诈之人,杀个无数遍了。”

听了他的话,张大首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,他指着秦桧哈哈大笑,“这人竟然说别人是奸诈之人!”

像是听到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,张大差点笑岔了气,而孙均却很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。

秦桧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,眼睛盯着两个人慢慢踱步,“何立死前,曾经来过一次我这,他说,孙均此子,甚是可疑。”

“表面上对本相忠心耿耿,为了本相之事鞠躬尽瘁,实际上,却处处算计,针对陷害。”

秦桧轻咳几声,看上去气色比刚才好了些,“他说过,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,必定是这孙均有问题。”

孙均皱紧眉头,没想到那个何立哪怕是死了,都还给他们找了这么大麻烦。

“还真是让那老小子死得草率了,”张大打岔,“应该捅那孙子百八十刀才对。”

对这件事,孙均同意。

孙均正想说些什么,却忽然感觉背后有风,他伸手一把将张大推开,自己转身举刀——

“哐当!!”

小小的尖锥被挑开,孙均胸口落下一道长长的刀口,鲜血立即彪出。

张大被推倒在地,旁边的蓝玉见到机会,立刻飞身上前,就要将手里的匕首捅进张大的脖子。

张大到底还是真枪实战过的兵汉子,眼疾手快就地一滚,就躲过了蓝玉凌厉的一刀。

他们两个看向来人,竟然,是郑万。

“你什么时候上来的?!”张大瞪大眼睛,他们没听到开门声。

郑万是作为磐龙营首领,身上自带一种不输给孙均的煞气,他目光炯炯盯着孙均,知道这人才是他的对手。

他扯开嘴角冷笑一声,“自然是宰相大人神机妙算,早就让我等在此处,就等你们两个乱臣贼子露出马脚!”

  

张大深吸一口气,把到了嘴边的狂笑咽回去,而孙均则是挑了一下眉头,最终没有笑出来。

他们现在怎么看都是张大和孙均处于劣势,蓝玉和绿珠疑惑地对视了一眼,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笑什么。

郑万被特赦能够拿着刀上楼,便挪着步来到秦桧身前,把柔柔弱弱的宰相大人彻底挡在身后。

威武的磐龙营统领看上去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,感觉就算旁边没有蓝玉和绿珠,张大和孙均也碰不到秦桧分毫。

不过就在蓝玉和绿珠十分放心将秦桧交给郑万,想要先去控制住两个反贼的时候,他们只听身后传来“噗嗤”一声。

刀刃穿透血肉的声音,让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。

蓝玉和绿珠回头,就看到一柄尖刀从郑万的脖颈后方穿透过来,从前方喉咙透出。

一点寒芒散发着冰冷的气息,郑万愣愣地将自己的眼珠下移,张口想问些什么,却一口血呕出来。

身后,“秦桧”将刀抽出,郑万也应声倒地,整个人摔在地上,死了。

“秦桧”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,此时却满是他不应该有的兴奋,一双平日里满是算计的眼睛,被疯狂和爽快填满。

“我,等这一天很久了!”

“秦桧”拿着刀的手一直在疯狂颤抖,他猛地将头上的管帽摔在地上,一头梳理整齐的头发散下来几缕,让他显得更加癫狂。

假秦桧指着两个侍女,“杀啊!!”

随着他的大喊,孙均第一个暴起,他从身后一把抱住蓝玉,娇小的侍女在他怀中就像个脆弱的小动物,没有一点反抗能力。

孙均一手按住她的额头,一手扳住下巴,只听咔擦一声,蓝玉就被扭断了脖子。

而另一边,张大没有孙均这么利落的身手,却实战经验也十足,他手中的尖锥在绿珠被蓝玉的死吸引注意的时候,一下深深捅进她的腰间。

他劈手夺过绿珠手里的匕首,第二下便将匕首整个没入了绿珠的脖子。

两个一直是秦桧得意助手的贴身侍女,被不过瞬息解决。

假秦桧踉踉跄跄地越过三人尸身,来到张大和孙均身边,张大伸手扶了一下他,“做得好。”

假秦桧杀郑万的时机实在是太好,他们终于将计划中所有需要解决的人,全都干掉了。

只差最后一步,他们便可功成身退!

假秦桧喘着粗气,他手颤抖地指着屏风后头,“那、那……”

孙均抬手止住他的话头,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,“宰相大人,出来吧。”

他说完后过了好几息,才有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人,慢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。

同样的样貌,同样的身材,同样的服饰。

两个人站在一起,就像是在照镜子。

假秦桧胆寒地缩到张大身后,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秦桧。

他是替身,这么多年一直处于秦桧的支配之下。

背叛秦桧,他是在赌命。

但是幸好,他好像赌赢了。

看着张大和孙均挡在他身前,假秦桧终于觉得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一些。

……

真正的秦桧颤颤巍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,他现在才真的觉得害怕了。

这两个人处心积虑将他身边的助力都除掉,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了,他当然害怕了。

但是,秦桧还是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,“你们,是怎么和这替身,勾搭到一块去的?”

张大和孙均对视一眼,张大笑道:“秦桧,你确实够聪明,就是你身居高位久了,自然不知道下人们都是怎么活的。”

秦桧从不会让替身的事情暴露,自然也不会同吃同住,在他用不到替身的时候,替身都会被关在密室内,从不许外出。

但是替身终归也是要吃饭的,为了做到万无一失,替身虽然是下人,但是却和秦桧吃的一样。

这样精细的吃食,府中又能有谁吃得上的?

这自然引起了厨娘们的注意。

而张大就是利用了这一点,收买了厨娘,在食物里动了手脚,才和替身搭上了线。

但是他不会告诉秦桧,他劝动替身,只用了寥寥一句话。

【你不想做一次自己吗?】

……

听了张大的话,秦桧瘫坐在之前替身坐的椅子上,整个人哭笑不得。

他呵笑不止,像是不想相信这件事。

秦桧以为自己今天就会死在这,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,张大走上前狠狠朝他的后脑来了一下。

秦桧本来就体弱,被匕首重击后脑一下子就昏死过去,张大这一下极狠,秦桧倒在地上还没两息,就流出一大滩血。

替身被吓得手足无措,气都喘不匀了,急促地呼吸着。

孙均从地上将那顶官帽捡起来,扣在替身的脑袋上,“接下来该你了,想要出去,就好好表现。”

替身忙不迭点头,他扶正帽子,整理身上的衣物和头发,深吸一口气。

秦桧常年的培养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,原本还慌乱得不行的替身此时一瞬间镇定下来。

他来到窗边推开窗户,下面候着的兵将立刻肃穆站好,等待着宰相大人的训诫。

孙均从替身身后走出来,他此时是府中除了宰相大人官衔最大的人,就这么威风凛凛地站在“秦桧”的身后,高升喝道:“传军令!全军跟着宰相复诵!”

地下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整这一出,但还是听命,传令兵立刻飞奔出去。

替身按下心中激动,清清嗓子,轻声念道:“鹏举绝笔,以明心迹。”

他身后的孙均立刻大声复述。

地下的兵将都知道这说的是什么。

但是宰相大人的话不能不听,传令兵随着大声复述的声音,冲了出去。

在下一刻,替身忽然深吸一口气,大声吼了出来。

——“满江红!!”

“怒发冲冠,凭阑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,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”

“靖康耻,犹未雪。臣子恨,何时灭。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”

“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!!!”

最后一声吼出来的时候,孙均甚至觉得替身的喉咙已经被生生撕开。

他用撕裂的声音嘶吼,像是想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,将自己违心成为秦桧的替身,将所有的屈辱都怒吼出来。

全军将士齐声背诵这首词的场景,实在是过于震撼。

嘹亮壮阔的声音响彻天际,张大站在房间内,望着外面的天,热泪盈眶。

岳将军,您看到了吗?

这首词,再也不会消失了!

  

把秦桧在柱子上绑好,他已经满头满脸都是血了。

张大握紧手里的匕首,眼中满是杀意。

孙均拍拍他的肩膀,“你若是想……”

“不,”张大终于转开眼,不再死盯着秦桧看,“轮不到我。”

替身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,他双手插进袖筒里,局促地问:“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?”

张大抬头深吸口气,将心头的各种情绪压下去,才终于冲替身露出一个笑来,“接下来,自然还是要靠你啊。”

替身疑惑地看着张大。

虽然知道他挺无辜,但是看着这张和秦桧一模一样的脸,张大还是手痒到差点一拳头抡上去。

他走到另一侧窗边打开一条缝,将手中的黑色信鸽放了出去,信鸽的腿上缠着密信内容的纸条。

天知道它会飞到哪去?

哪里能给秦桧添堵,它就会飞到哪里。

……

在宰相大人像是发疯一样传出去一首岳飞的词后,楼上便没有了声音。

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就在底下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,房门终于被推开。

新任相府总管孙均走在最前头,恭敬地为身后的人打开门。

“秦桧”信步从房内走出来,不知为何,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两位侍女却没有出来,而是有一个脸生的侍卫跟在身后。

“秦桧”面对着众将士,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地说道:“本相有些要紧事需要去办,按兵不动,另听吩咐。”

郑万不知道去了哪里,所以下边磐龙营的副统领立刻低头领命。

孙均跟着宰相大人,还有后面那个亲兵,三人一起上了一辆马车,那个脸生的亲兵坐在前头,举起马鞭。

马车被驱动,磐龙营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,没有人敢拦住“秦桧”的路。

张大,孙均,替身,就这样平静又和平地,逃出生天。

……

因为知道身后没有追兵,所以他们立刻就去了早就准备好的集合点。

其他人都已经在那里,焦急地等待消息。

在马车驶入小院那一刻,所有人就知道。

事成了!

瑶琴第一个从屋里跑出来,她一眼就认出做了些易容的张大,猛扑上去。

“官人!!!”在府中果断勇敢的瑶琴此时一声哭嚎,直直扑进了张大怀里。

胸前全都是伤口的张大觉得自己差点被自家婆娘给撞出个好歹来,直接原地升天。

“哎呦,媳妇儿啊,可轻点啊我天!”张大龇牙咧嘴地稳稳接住瑶琴,嘴上抱怨,但还是用更重的力道把瑶琴抱在怀里。

瑶琴摸了一手血,差点直接晕过去,她杀人都杀两个了,看到张大流血却差点一口气背过去。

张大连忙把人扶住,里面刘喜和丁三旺也冲出来,他们看着张大,见张大笃定地点点头,同时欢呼一声。

“成了!成了!!”

“我们活下来了!!”

这边这几个人忙着庆祝,而旁边已经将盔甲脱下,换上了常服的胡永和陈亮,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和孙均一起走出来的替身。

其他人都知道真相,除了这两个稀里糊涂就跑了的傻子,他们看到的就是宰相秦桧和这几个岳飞亲兵一块叛变了。

这什么啊?疯了!真是疯了!

孙均见自己兄弟的两张傻脸,最终是没忍住,一人给了一巴掌,解释道:“这是秦桧的替身,真秦桧还在相府。”

胡永和陈亮这才反应过来,同时也松了口气。

虽然但是,看着替身的这张脸,任谁都会不自在,已经知道了替身这件事的刘喜和丁三旺甚至不去看他。

胡亮吞吞口水,冷静了一下,小心开口:“兄弟,怎么称呼?”

总不能一直替身替身地叫吧?

替身促然被问到这个问题,一时间还有点怔愣。

他已经失去自己的身份名字很多年,之前的那个名字,早就已经忘了。

他看着这个破败的小院,还有身边几位义士。

思索片刻,替身轻轻笑了,一种秦桧不会有的,如释重负又发自内心的笑,“以后,就叫我维心吧。”

维持自己的心,希望,他以后不会再忘了自己是谁。

……

张大的伤说重不重,但是说轻也不轻,一松懈下来整个人直接躺了,吓得众人一阵人仰马翻。

刘喜和丁三旺给他上要包扎,瑶琴就故意坐在孙均旁边,手里拿着帕子哭得好大声,“呜呜呜呜我的官人,呜呜呜呜呜,张大啊,到底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啊,呜呜呜呜……”

“这人亏不亏心啊,真下得去手啊,把我们好好的爷们给打得,都站不起来了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
虽然张大挨打是计策,但是到底还是孙均下的手,瑶琴这也不过是发泄发泄,孙均没辙,憋屈地坐在一边听着。

当天晚上,他就出去当掉了自己身上的盔甲,换了不少银子回来给伙计们开荤。

……

他们处理了零碎,受伤最重的张大也终于缓过一口气,才过了一天,市面上就已经有了通缉他们的传闻。

此地不宜久留,他们收拾细软便四散离开。

……

时隔一年,边境小镇。

这个小镇虽然临近边境,但是却是战场上士兵们重要的补给地,受大军保护,若是金兵不冲破前面几个小镇的门,是打不到他们这里的。

但是也因为这里物资富足,自然也是鱼龙混杂,不管什么神神鬼鬼都藏在这里。

不过好处也有,朝廷中的腌臜事,也管不到这里。

就算是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奸相秦桧,也不会没事将手伸到这个地方。

在过去的一年里,这个小镇新开了一家镖局。

镖局伙计不多,但是各个身手极好,镖头是个冷面少年,脸上一道长疤却丝毫不影响俊朗。

就是看上去十分不好惹,不过能把东西放到他手里,却是全镇人最放心的。

不少人都想将自家姑娘介绍给他,但是这位冷面镖头却一点也不感兴趣。

他的大外甥也在镖局里,却已经结婚生子。

对的,瑶琴给张大生了个儿子。

幸亏是随瑶琴多一些,小家伙刚出生就跟个小面团子似的,看上去白白嫩嫩甚是可爱。

刚开始孙均碰都不敢碰,生怕把自己曾外孙的小胳膊小腿给碰坏了,为这件事,张大还笑话了他好久。

在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,孙均就这么抱着张大的儿子去了自己姐姐的坟上。

握着小孩的手在坟前撒了一碗酒,孙均抱着睡着的小孩,在坟前坐了很久,很久。

……

在瑶琴和张大生下他们的儿子之后,刘喜和柳娘也生下了他们的女儿。

这孩子不再是桃丫头,但他们依然爱她。

夫妻俩给这孩子取名鸟儿。

天高任鸟飞的鸟儿。

……

丁三旺,胡永,陈亮这哥三个,都成为了老光棍,他们集体把孙均排除了出去,因为这家伙根本不缺女人。

……

至于维心,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了。

小镇的人都知道,镖局有一个奇怪的账房先生。

这位账房先生出门时,常会戴着一个帷帽遮住脸,但是有人曾经见过他的面貌。

这位身形瘦高,气质阴郁,但是举手投足、谈吐之间都非常有教养,写了一手好字的账房先生,有着一张遍布刀痕的脸。

像是将脸伸进了放满刀刃的桶里,刀刃翻卷,整张脸都被割得乱七八糟,一点也看不出本来面目,毁了个一干二净。

只余一双眼睛,亮的惊人。

面容看上去狰狞可怖,但他从不因此自卑,反而怡然自得地处事,好像为这一脸伤疤很高兴似的,所以他自嘲笑道,这辈子都不会有姑娘敢接近他了。

……

这小镖局规模非常小,平日里更多的是接一些送信、送物的活,但是平日里没人愿意做的往战场上送东西,他们却也从来都来之不拒。

没人知道他们从哪来,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聚在一块。

所有人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。

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,没人会接触到朝堂上那些阴谋算计,也没人会想知道今天谁又害死了谁。

这是大多数人的生活,也是很多已经死去的人,想过的生活。

  

朝代可能更替,这世间从不缺伟人。

但是张大不觉得他们能做出什么伟人能做出的事。

岳将军称得上伟人,最终却没能落得下好下场。

上天不公,他们这些小人物,所能做的不过是拼命活下去。

张大看着和鸟儿玩在一起的儿子。

看着那边保养马匹的刘喜。

看着在认真擦拭兵刃的孙均。

看着和胡永、陈亮一起研究震天雷的丁三旺。

看着在厨房里忙活、说笑的瑶琴和柳娘。

在这战火漫天的边境,竟然一时觉得——岁月静好。

逞过英雄,然后做个凡人。

如此,便好吧。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完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作者有话说:

  其实呢,是写完有一阵子了的。

  就是我一直觉得写的不够好,就没发,想改但是又不知道从哪改,觉得不够好但是也只能这样了的感觉。

  改着改着就给忘了(捂脸)我错了对不起,后来又重头看,觉得这样也挺好的。

  他们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几个小人物,又怎么能做到十全十美呢。

  最重要的是,我心中的意难平有了个归处,我这口气算是舒出去了。

  完结啦,耶!!【撒花撒花🌸🌸🌸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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